【BG】岁月如歌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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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半开着，几声闷雷后有阵阵风吹进来，米色窗纱一扬一扬的，似乎是在酝酿着一场夏日暴雨。栗原优半垂着眼，视线胶着在了随风翻动的窗纱上。
樱井吸了吸鼻子，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栗原优身边坐下。
谁也没开灯，栗原优却在樱井眼里看见了一些亮亮的东西，再开口声音虽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揽过栗原优，似乎是怕身边人会挣脱，手上用了不小的力度，下巴轻轻搭在她头顶。
“这一次，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再放你走了。”他抬起另一只手，环成一个圈圈住怀里的人，“这几年，直到再遇见你，才让我突然明白过来，再没什么事，会比你离开我身边更让我觉得艰难。”
心里的惊涛骇浪似乎渐渐平静，汇成一条平静溪流，缓缓流过栗原优四肢百骸每一个角落。她鼻酸得厉害。这几年的自己，像是个在雪地里踽踽独行的人，看不到尽头，只能顶着刺骨寒风一直走，身边世界似乎是与自己隔绝开来，那里阳光明媚，她看得见人来人往，却没有一双手握得住自己，带自己找到一个出口。
她从没有断片过，她记得每一次借着微醺才敢说出口的那些话，只有在酒精作用下，她才能在事后推翻每一句我想你，忘掉每一句过不去。
她知道自己快撑不下去了，她的孤独和难过夜夜笙歌，连带着快要把她摧毁。
樱井翔怀里还是她熟悉的淡淡烟草薄荷味，掺杂着若有若无的一丝线香。这人牢牢抓住了自己，伸出手，一字一句都在向她描绘着一个温暖世界。
恍惚间她又看到了那个在自己前面为自己包揽一切的人，在那些未来可期的日子里。
她慢慢抬起手，颤抖着抓住了樱井衬衫的一角。樱井感觉到她的动作，略微低了头，神色有些动容。她把脸又往樱井怀中埋了埋，伴随着低低的呜咽声，双手也渐渐环住了樱井。
屋外暑气正盛，雷声渐远，雨滴终究没落下来。
拂过脸庞的风变得柔和，将所有说得出口说不出口的思念，顺着每一次心跳声，扩散到房间每个角落。
樱井就这么抱着栗原优，直到怀里人哭累了沉沉入睡，他还是这么靠着床沿，一动不动抱着她。
直到天光微亮，他看了看时间，才轻手轻脚将人放回被窝里，今早他要赶回去，明天下午有原定好的一场会。再站起来自己都手脚酸麻得有些没知觉。
出了公寓楼之后，樱井又抬起头，看了看亮着微弱光亮的那一间窗口，嘴角挂着一抹笑意。
栗原优醒过来时已接近中午，餐桌上摆了一碗粥，旁边还放了一堆药。
她划开手机，点开那条未读的信息。
“你起来热一热粥，吃过之后再吃药。工作上的事，我得赶回去。我到了给你打电话。”
她坐在餐桌前出起了神，手里捧着手机，屏幕暗下去，又被她点亮。
栗原优接起电话的时候，樱井暗自松了口气，即便距离他离开那间屋子不过是十几个小时的事。但他也害怕，怕那人烧退了，清醒了，就又开始说违心话。
“喂。”那头的声音低低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刚下飞机。”
“嗯。”
“你药吃了没？”
“吃了。”那头停了片刻，才轻轻道“sho桑。”
樱井呼吸声都乱了几分，“嗯？”
又是一阵沉默，两人的呼吸声都沉沉打在听筒的那一侧，樱井抢在她开口之前先说了话，“我下周回来，东京新开好几家大热料理店，我都还没去过，我们一起去吧。”
樱井驻足在机场来来往往的人流中停住了，直到电话那头轻轻传过来一句，“好。”
那天之后，樱井每天都会给栗原优打电话，有时不过寥寥几分钟，有时能说上一两个钟头，但与多年前不同的是，说得更多的人变成了樱井，他会问一问栗原优如今的生活，再说一说自己最近沉迷的事物。
反观栗原优那头，对于樱井抛出的问题，提出的要求都有回应，可若樱井不联系她，她似乎也不会有任何主动要说的话，要传递的信息。
樱井开始乐此不疲的东京纽约两头跑，每次回到东京，都会和栗原优吃上一顿饭，地点由栗原优来定，偶尔预定桌位的时候，栗原优会发起呆，思绪在回忆里跑了一圈，片刻后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存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吃过饭两人顺着林荫小道慢慢走着，栗原优瞥一眼樱井，暗自笑了，“你怎么还是一吃起来就跟不要命似的。”
樱井撑得弯腰都困难，略微侧过身子转向她，“早就跟你说过，我这是不浪费，不浪费。”
两人眼里都有笑意，其实栗原优还跟以前一样爱笑，说不过几句就爱吐槽樱井，只是在某些瞬间她总会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目光就多了一丝闪躲，樱井尽数都看在眼里，但他不问，她也什么都不说。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路灯一盏接一盏亮了起来，樱井甩着手，在栗原优身侧，这场景幕然生出几分熟悉。
下一秒，樱井的手就握住了她的手，栗原优心里一跳，下意识把手想要往后撤，但樱井手上使了力，牢牢抓着不放手。
“我们之间，现在这算什么呢。”樱井依旧目视前方，“我知道，我要是不说，你现在更是能憋话。我不喜欢我们之间，这种好像很亲近，但随时你也可以从我生活里消失不见都不用打个招呼的关系。或者说，我害怕你这么做。”
“那我就从头开始怎么样。从带你吃饭，了解你现在的喜好和习惯，从说我喜欢你，从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从头开始。”樱井说完在原地站住，转身看着她。
栗原优愣在原地，闷热黏腻的空气让她有些难呼吸，她看着樱井，这两年半时间好像没能让他改变什么，还是那么执拗。
下一秒她使劲拽回了自己的手，眼神闪烁着看向旁边，有路过的人向他们偷来好奇的目光，在樱井开口想说什么之前，她低下头，转身快步走开了。
樱井还悬在半空的手显得很突兀，他看着栗原优背影融进人群中，逐渐消失不见。他把手放进兜里，半晌，低低叹了口气。
栗原优坐在吧台前一杯接着一杯在喝，但似乎就连这酒也要跟她作对，越喝越清醒，越喝越脑袋里反反复复只剩下樱井翔失望的神情。
“我说你，离了酒是活不了了怎么着。”
一只手按住她的杯子，声音中也带着几分怒气。栗原优抬头，西野微蹙着眉头站在她面前，他们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这其中的原因，栗原优能猜到几分。
“真巧，坐吧，喝什么，我请。”栗原优不在意拍拍身旁的椅子，顺手拽回自己的杯子。
西野无奈，只得坐下对着酒保扬一扬下巴，“跟平时一样。”
这家酒吧一开始他也是跟着栗原优来的，后来才得知这酒吧被藤堂静买下来了，存了不少好货，是她们平日的据点之一。之后他自己一个人也常来，早成了熟客。不想今天一进门就看见在吧台上一杯接一杯喝得畅快的这个人。
“最近如何呀，你爸看你顺眼点没，公司的事”
“你少一副教育小孩子的口吻。”西野眉头又皱起几分，打断栗原优的话。
栗原优撇撇嘴，左右手来回拨弄着手里的酒杯，“凶个屁。”
“你怎么回事。我以为”西野顿了顿，“以为你最近应该很开心才对。”后半句声音略微低了下去，把头扭到一边。
栗原优啧啧嘴，“你以为，你是不是也以为自己去找樱井翔，简直帅呆了酷毙了。”
西野错愕回头，嘴巴微微动了动，到底是没能说出什么。
“西野慎吾，能耐了你。”栗原优瞥他一眼，兀自往杯子里又倒上酒，一仰头又没了半杯。
“....可我在你身边的这几年所看到的，就是你从来都不开心，你在这间屋子里喊过多少次樱井翔的名字只怕你自己都记不清楚。”西野转动着手里的杯子，语气丝毫不退让。
栗原优看他这样，无奈笑了一声，手臂撑着半趴在了桌子上。
“我怎么不记得。我都知道，我都记得。只不过是，酒壮怂人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这段日子，每次接到他的电话，每次和他在一起，他对我所有的好，我都，没那个力气去推开了。我任由自己，沉浸在这个人的温柔里。我其实，就是舍不得了......舍不得再离开他。”
她闭着眼睛，没头没脑说着，西野叹口气，认真听下去。
“有他在，好像什么都会，容易很多。东西会很好吃，电影会很好看....但我什么都不能说，我们是不能再在一起的吧，不能的。这段日子我都没敢回実家，我怕见到我妈。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该如何面对她。”
有眼泪顺着眼角蜿蜒而下，她仍旧紧紧闭着眼睛，声音里染上了一层哽咽。
“我是不是很自私，一面根本就什么回应都不能给他，一面又把他留在我身边，对他的好照单全收。我真是，糟糕透顶。”
西野低头拨弄了一会儿手机，又慢慢抬手摸了摸栗原优的头。
“那如果我说，让我陪在你身边，或许现在我做不到，但我总有这个信心，年复一年，总有一天，也能让你觉得，有我在你身边，也让一切都变得很容易。你愿意吗。”
栗原优睁开眼，轻轻侧过了头，玩笑般道“那我成什么人了，这么没道德的事我才不干。”她看了看西野，又道，“感情这回事，应该是对等的。”
西野一笑，挑了挑眉，“你看啊，你根本就不给自己机会，也不给别人机会。”停顿片刻，他给栗原优的空杯子里倒上了酒，正色道，“优，当年的事我不是当事人，甚至连个旁观者都不是。但我看得出，你对他没有一丝怨怪。真正隔在你们之间的，是伯母吧。”西野看她一眼“当年做出的选择自然有当年不可缓和的原因在其中，可都过了这么久了。优，爱意这种东西，难以被时间消磨，我想你比谁都清楚。但是恨倒未必就这么刻骨铭心。”
栗原优抬手刮了眼侧，表情动容，该是把西野的话听了进去。
“你何不选择，再去面对一次，再试一试。”西野目光越过栗原优，看着一脸阴郁推开门走进来的人，继而笑道，“只是这次，我觉得，你不该再一个人去面对这些了，该有个人陪你一起。”
言罢起身，抬手扶住栗原优后颈，稍一用力俯下身在栗原优脸侧轻轻一吻。
栗原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身子向后退了几分，瞪大双眼看着西野，“你”
西野扬扬下巴，示意栗原优转身，“该陪你的人来了。”
栗原优回头，樱井翔脸色黑的可怕，站在二人身后。
西野哈哈一笑，“我走了，再不走，有人要动手了。再见，优。”最后几个字说得轻柔，挥挥手，迈步往前走，走过樱井翔的时候清了清嗓子，瞥他一眼，“要是下次再看见她那么难过，带她回去的人就是我了。”
剩下樱井翔和栗原优二人面对面沉默着，栗原优面色讪讪，犹疑道，“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樱井翔直接把手机放了过来，消息是西野发的，内容是栗原优闭着眼趴着的一张照片，底下附了酒吧地址。
“走吧。”樱井沉着声音，一手拽过栗原优的胳膊就往外走。
上了车樱井翔依旧铁青着脸，一言不发，车速也一再提高。
一脚油门栗原优又深吸了一口气，胃里翻江倒海，弄得她也不舒服到了极点，“你...开慢点，你发什么疯，我要吐了.....”
樱井转头看她一眼，拐过一个弯道之后猛地把车停了下来，栗原优不停用手抚着胸口，抬头刚想说什么，樱井翔俯过身狠狠捏着她下巴就吻了上来。
吻得发狠，舌头顶开她紧闭的牙齿掠夺着她嘴里的空气。她双手无力地推搡着樱井，拼命偏过头喘着气下一秒又被扳回去，她一个情急使劲咬了樱井舌头一口。
樱井吃痛退出，手还紧紧扣在栗原优后脑。两人鼻尖相贴，都吻得气息不通，呼出的气息打在彼此脸上。
栗原优眼眶都红了一圈，挣扎着推开樱井，樱井放开她，兀自又发动车子往前开。
这次速度慢了少许，车内陷入沉寂，只剩下两人不低的喘气声，栗原优按下窗子，把头偏向一边。看着入眼的景色，她终于发觉不对劲。
“你要带我去哪。”
樱井没回答她，直到看着景色越来越熟悉，她才急了，“樱井翔，你让我下车，我家不是这个方向。”
说话当口车已经稳稳停在了一栋半山别墅前，是两人之前的家。
樱井翔下车之后直接打开副驾车门把人拉了出来，没给她半点拒绝的余地。
“你放开我，放开我，你干什么！”
被拖着向前走，栗原优气急无奈挣脱不开，直到进了屋开了门，她顿时便没了话。
屋子里所有陈设摆放，和几年前一模一样，就连玄关前放着的那副栗原优画的两人的大头画像，都还牢牢挂在那里。
所有家具都静静立在原地，上面没有被覆上一层宣告着无人居住的白布，仿佛这个家里依旧会有女主人在厨房里煎牛排，会有男主人倚在沙发上看新闻，新闻播完牛排还没煎好的当口，两人会轻轻交换一个吻。
“我每个星期会让人来打扫一次。但我自己一次也没敢回来过。”樱井翔还拉着她的手，力道已经减轻了很多，低着头开口。
栗原优吸了吸鼻子，没说话。
二人站在原地，樱井慢慢抬起手，把人抱进怀里。
“我是很生气，或者是嫉妒，嫉妒他这几年能陪在你身边，嫉妒他能听你说你所有的难过和不开心，嫉妒刚才的他，嫉妒在你身边每一个时刻的他。”
即便是在两人在一起的那些年栗原优也难见到在工作之余如此失控的樱井翔，她有些鼻酸，眨眨眼睛，眼泪便一颗颗掉下来了。
“sho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回应她的是樱井翔再次落下来的吻，没了在车上时候的暴躁与愤怒，力度却依旧不轻。
这一夜似乎在隔了太久的想念面前，两人都不知餍足。
直到天光微亮，樱井仰躺在床上，单手搭在脑后，栗原优趴在他胸前，两人身上仍旧一丝不挂，只盖了层薄被。
樱井手有一下没一下划过栗原优光滑的后背，惹得她转头在樱井翔胸前咬了一口。
“再撩。明天看看到底是谁下不了床。”
樱井咧嘴笑了，身子往下一滑，把人牢牢圈进了怀里，耳语道，“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栗原优抬起头笑着吻了吻他嘴角，安安稳稳往怀里一缩闭上眼。
樱井浅浅吻着她额头，慢慢道，“优，我知道你所有的担心。但是我相信，所有事情都会有转机。让我跟你一起面对，让我跟你一起争取，好不好。”
栗原优微微睁开眼，樱井沉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声音里带了几丝落寞，“你别再推开我。”
她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原以为让自己已经不那么难过，再看见樱井翔之后她才明白过来，不过自欺欺人。
她从来没有一刻忘掉过这个人。
爱意不会被时间消磨这件事，她确实比谁都清楚。西野的话她听了进去。
眼前的人再次不由分说闯进她的生活，让她又开始不由自主会期待，会设想有这人陪伴的人生，就像很久以前她无数次的设想一样。
也终于让她再愿意去面对，去尝试解开那个结。
她声音有些颤抖，“好。”
她舍不得这个人，舍不得这个拥抱，更舍不得再看这个人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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